安徒生童話 樅樹

2023年12月21日發(作者：簡便運算計算題)

安徒生童話 樅樹

【安徒生童話】安徒生童話樅樹

外邊的大樹林里長著一株非常可愛的小樅樹。它生長的地點很好，能得到太陽光和充分的新鮮空氣，周圍還有許多大朋友——松樹和別的樅樹。不過這株小樅樹急著要長大，它一點也不理睬溫暖的太陽和新鮮的空氣。當農家的小孩子出來找草莓和覆盆子、走來走去、閑散地聊天的時候，它也不理會他們。有時他們帶著滿缽子的、或用草穿起來的長串的莓子到來。他們坐在小樅樹旁邊，說：“嗨，這個小東西是多么可愛啊！”而這株樹一點也不愿意聽這話。

一年以后它短了一節；再過一年它又短了一節。因此你只要看看樅樹存有多少節，就曉得它短了多少年。

“啊，我希望我像別的樹一樣，是一株大樹！”小樅樹嘆了一口氣說，“那么我就可以把我的枝丫向四周伸展開來，我的頭頂就可以看看這個廣大的世界！那么鳥兒就可以在我的枝上做窠；當風吹起來的時候，我就可以像別的樹一樣，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了。”

它對于太陽、鳥雀，對于在早晨和晚間飄過去的紅云，一點也不深感興趣。

現在是冬天了，四周的積雪發出白亮的光。有時一只兔子跑過來，在小樅樹身上跳過去。……啊！這才叫它生氣呢！

不過兩個冬天又過去了。當第三個冬天到來的時候，大樅樹已經紫帶非常大了，兔子只好繞著它跑過去。

啊！生長，生長，長成為大樹，然后變老，只有這才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小樅樹這樣想。

在冬天，伐木人照例到來了，砍下幾株最小的樹。這類事情每年總存有一次。這株年長的樅樹現在已經紫帶相當大了；它有點喊叫出來，因為那些堂皇的大樹轟然一聲好像至地上去了。它們的枝子被切掉，全身溜光，又短又瘦——人們簡直沒辦法看見它們去，但是它們被裝上車子，被馬兒扎出來樹林。

它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它們會變成什么呢？

在春天，當燕子和鸛鳥飛去的時候，樅樹就反問它們：“你們曉得人們把它們甩至什么地方回去了嗎？你們遇到過它們沒？”

燕子什么也不知道。不過鸛鳥很像在想一件事情，連連點著頭，說：“是的，我想是的！當我從埃及飛出來的時候，我碰到過許多新船。這些船上有許多美麗的桅桿；我想它們就是那些樹。它們發出樅樹的氣味。我看見過許多次；它們昂著頭！它們昂著頭。”

“啊，我多么期望我也能夠長大得足夠多在大海上航行！海究竟就是怎樣的呢？它就是什么樣兒的呢？”

“嗨，要解釋起來，那可是不簡單！”鸛鳥說著便走開了。

“享用你的青春吧，”太陽光說道，“享用你蓬勃的生長，享用你身體里新鮮的生命力吧！”

風兒吻著這株樹，露珠在它身上滴著眼淚。但是這株樹一點也不懂得這些事情。

當圣誕節到來的時候，存有許多很年長的樹被切掉了①。有的既不像是樅樹那樣舊，也不像是它那樣小，更不像是它那樣膽小，舊想要跑開。這些年長的樹兒正是一些最美麗的樹兒，所以它們都維持居住它們的枝葉。它們被裝上車子，馬兒把它們打穿了樹林。

“它們到什么地方去呢？”樅樹問。“它們并不比我更大。是的，有一株比我還小得多呢。為什么它們要保留住枝葉呢？它們被送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們曉得！我們曉得！”麻雀唧唧喳喳地說道。“我們在城里朝窗玻璃里面啊過！我們曉得它們至什么地方回去！哦！它們遲至最為富麗堂皇的地方回去！我們朝窗子里啊過。我們看見它們被放到一個溫暖房間的中央，身上裝飾著許多最美麗的東西——涂抹了金的蘋果啦，蜂蜜搞的糕餅啦，玩具啦，以及成千成百的蠟燭啦！”

“后來呢？”樅樹問；它所有的枝子都顫動起來了。“后來呢？后來怎樣一個結果呢？”

“唔，以后的事我們沒看到。不過那就是美極了！”

“也許有一天我也不得不走上這條光榮的大道吧！”樅樹高興地說。“這比在海上航行要好得多！我真等待得不耐煩了！我唯愿現在就是圣誕節！現在我已經大了，成人了，像去年被運走的那些樹一樣！啊，我希望我高高地坐在車子上！我希望我就在那個溫暖的房間里，全身打扮得漂漂亮亮！那么，以后呢？是的，以后更好、更美的事情就會到來，不然他們為什么要把我打扮得這樣漂亮呢？一定會有更偉大、更美麗的事情到來的。不過什么事情呢？啊，我真痛苦！我真渴望！

我自己也不曉得為什么必須這樣！”

“請你跟我們一道享受你的生活吧！”空氣和太陽光說。

“懇請你在民主自由中享用你新鮮的青春吧！”

不過樅樹什么也不能享受。它一直在生長，生長。在冬天和夏天，它老是立在那兒，發綠——蔭深的綠。看到過它的人說：“這是一株美麗的樹！”到了圣誕節的時候，它是最先被砍掉了的一株。斧頭深深地砍進樹心里去，于是它嘆了一口氣就倒到地上來了：它感到一種痛楚，一陣昏厥，它完全想不起什么快樂。離開自己的家，離開自己根生土長的

這塊地方，究竟是很悲慘的。它知道自己將永遠也見不到那些親愛的老朋友，周圍那些小灌木林和花叢了——也許連鳥兒也不會再見到呢，別離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當這一棵跟許多別的一棵在院子里一齊被拆開的時候，它才清醒過來。它聽見一個人說道：“這就是一株較好看看的樹兒；我們只要這一株！”

兩位穿得很整齊的仆人走來了，把這樅樹抬到一間漂亮的大客廳里去。四邊墻上掛著許多畫像，在一個大瓷磚砌的火爐旁邊立著高大的中國花瓶——蓋子上雕塑著獅子。這兒還有搖椅、綢沙發、堆滿了畫冊的大桌子和價值幾千幾萬元的玩具——至少小孩子們是這樣講的。樅樹被放進裝滿了沙子的大盆里。不過誰也不知道這是一個盆，因為它外面圍著一層布，并且立在一張寬大的雜色地毯上。啊，樅樹抖得多厲害啊！現在會有什么事情發生呢？仆人和小姐們都來打扮它。他們把花紙剪的小網袋掛在它的枝子上，每個小網袋里都裝滿了糖果；涂成金色的蘋果和胡桃核也掛在上面，好像它們原來就是生長在上面似的。此外，枝子上還安有一百多根紅色、白色和藍色的小蠟燭。跟活人一模一樣的玩偶在樹葉間蕩來蕩去，樅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東西。樹頂上還安有一顆銀紙做的星星。這真是漂亮，分外地漂亮。

“今晚，”大家說道，“今晚它將要釋出光明。”

“啊，”樅樹想，“我希望現在就已經是夜晚了！啊，我希望蠟燭馬上點起來！還有什么會到來呢？也許樹林里的樹兒會出來看我吧？麻雀會在窗玻璃面前飛過吧？也許我會在這兒生下根來，在夏天和冬天都有這樣的打扮吧？”

就是的，它所曉得的就只這些。它的恐懼并使它獲得一種經常皮痛的毛病，而這種皮痛病，對于一棵在我看來，其差勁的程度比得上我們的頭痛。

最后，蠟燭亮起來了。多么光輝，多么華麗啊！樅樹的每根枝子都在發抖，弄得一根蠟燭燒著了一根小綠枝。這才真叫它痛呢。

“愿意上帝保佑我們！”年長的姑娘們都叫做出來。她們急忙把火攻滅了。

樅樹現在可不敢再發抖了。啊，這真是可怕呀！它非常害怕失掉任何一件裝飾品，它們射出的光輝把它弄得頭昏目眩。現在那兩扇門推開了，許多小孩子涌進來，好像他們要把整個的樹都弄倒似的。年紀大的人鎮定地跟著他們走進來。這些小家伙站著，保持肅靜。不過這只有一分鐘的光景。接著他們就歡呼起來，弄出一片亂糟糟的聲音。他們圍著這株樹跳舞，同時把掛在它上面的禮物一件接一件地取走了。

“他們急于怎么辦呢？”樅樹想要。“存有什么事情可以出現呢？”

蠟燭燒到枝子上來了。當它們快要燒完的時候，它們便被撲滅了，這時孩子們便得到準許來擄掠這株樹。啊！他們向它沖過來，所有的枝丫都發出折裂聲。要不是樹頂和頂上的一顆金星被系到天花板上，恐怕它早就倒下來了。

孩子們拎起至美麗的玩具在周圍唱歌。誰也不敢再看看這株一棵了，只有那位舊保姆在樹枝間東張西望了一下，而她只不過想要曉得是不是除了棗子或蘋果沒被偷走。

“講一個故事！講一個故事！”孩子們嘟囔著，同時把一位小胖子拖到樹這邊來。他坐在樹底下——“因為這樣我們就算是在綠樹林里面了，”他說。“樹兒聽聽我的故事也是很好的。不過我只能講一個故事。你們喜歡聽關于依維德·亞維德的故事呢，還是聽關于那位滾下了樓梯、但是卻坐上了王位、得到了公主的泥巴球①呢？”

“談依維德·亞維德的故事！”存有幾個孩子喊著。“談泥巴球的故事！”另外幾個孩子喊著。這時鬧聲和鳴叫搭搞一團。

只有樅樹默默地不說一句話。它在想：“我不能參加進來嗎？我不能做一點事兒嗎？”不過它已經參加了進來，它應該做的事已經做了。

胖子談著泥巴球的故事——“他滑下樓梯，又搭上了王位，并且獲得了公主。”孩子們都拍攝著手！叫做道：“走回頭路吧！走回頭路吧！”因為他們想要聽到依維德·亞維德的故事，但是他們卻只聽見了泥巴球的故事。樅樹公著一聲不響，只是思索著。樹林里的鳥兒從來沒談過這樣的故事。泥巴球滑下了樓梯，結果仍然獲得了公主！“就是的，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樅樹想要，并且以為這全然就是真的，因為談這故事的人就是那么一位調皮的人物。“就是的，就是的，誰能夠曉得呢？可能將我有一天也可以滑下樓梯，結果卻獲得一位公主！”于是它很開心地期盼在第二天晚上又被裝扮一番，穿上蠟燭、玩具、金紙和水果。

“明天我決不再顫動了！”它想。“我將要盡情為我華麗的外表而得意。明天我將要再聽泥巴球的故事，可能還聽到依維德·亞維德的故事呢。”

于是樅樹一聲不響，想要了一整夜。

早晨，仆人和保姆都進來了。

“現在我又必須漂亮起來了！”樅樹想要。不過他們把它沖入屋子，沿著樓梯一直甩至頂樓上去。他們把它放到一個黑暗

的角落里，這兒沒有一點陽光可以射進來。

“這就是什么意思？”樅樹想要。“我在這兒干嘛呢？我在這兒能夠聽見什么東西呢？”

它靠墻站著，思索起來。它現在有的是時間思索；白天和晚間在不停地過去，誰也不來看它。最后有一個人到來，但是他的目的只不過是要搬幾個空箱子放在墻角里罷了。樅樹完全被擋住了，人們也似乎把它忘記得一干二凈了。

“現在外邊就是冬天了！”樅樹想要。“土地就是軟的，砌上了雪花，人們也無法把我調寄了；因此我才在這兒被藏出來，等候春天的到來！人們想要得多么貼心啊！人類真

是正直！我只期望這兒不是太黑暗、太孤獨得可怕！——連一只小兔子也沒！樹林里現在一定就是很開心的地方，雪難保很薄，兔子在秋千；就是的，就是它在我頭上飛回來也較好——雖然我那時并不大討厭這種行徑。這兒現在真是孤獨得可怕呀！”

“吱！吱！”這時一只小耗子說，同時跳出來。不一會兒另外一只小耗子又跳出來了。它們在樅樹身上嗅了一下，于是便鉆進枝丫里面去。

“真是冷得喬迪！”兩只大耗子說道。“否則等待在這兒倒是蠻難受的。舊樅樹，你說道對不對？”

“我一點也不老，”樅樹說。“比我年紀大的樹多著呢！”

“你從什么地方去的？”耗子問。“你曉得什么東西？”它們現在非常疑惑出來。“懇請說我們一點關于世界上最帥的地方的事情吧！你至那兒去過么？你至儲藏室去過嗎？那兒的架子上掛著許多乳餅，天花板下面掛著許多火腿；那兒，我們在蠟燭上唱歌；那兒，我們來到回去的時候胖，出的時候瘦。”

“這個我可不知道，”樅樹說。“不過我對于樹林很熟悉——那兒太陽照著，鳥兒唱著歌。”

于是它談了一些關于它的少年時代的故事。大耗子們從來沒頗感興趣這類事情，它們菽園著，說道：

“嗨，你看到過的東西真多！你曾經是多么幸福啊！”

“我嗎？”樅樹說道，同時把自己談過的話想要了一下，“就是的，那的確就是非常美好的一個時期！”于是它描述圣誕節前夕的故事——那時它身上飾滿了糖果和蠟燭。

“啊，”小耗子說，“你曾經是多么幸福啊，你這株老樅樹！”

“我并不舊呀！”樅樹說道。“我不過就是今年冬天才返回樹林的。我就是一個青壯年呀，雖然此刻我已經不再生長！”

“你的故事講得多美啊！”小耗子說。

第二天夜里，它們增添另外四個大耗子聽到樅樹講故事。它越談得多，就越確切地回憶起過去的一切。于是它想要：“那的確就是非常美好的一個時期！但是它可以再回去！它可以再回去！泥巴球滑下了樓梯，結果獲得了公主。可能將我也可以獲得一位公主哩！”這時樅樹想到了近在樹林里的一株調皮的小赤楊：對于樅樹在我看來，這株赤楊真算是得就是一位美麗的公主。

“誰是那位泥巴球？”小耗子問。

樅樹把整個故事談了一遍，每一個字它都能夠回憶起清清楚楚。這些大耗子暗自想要在這株一棵的頂上甩好幾分鐘。第二天晚上存有更多的小耗子去了，在禮拜天那天，甚至

除了兩個大老鼠發生了。不過它們指出這個故事并不動聽；大耗子們也真的很遺憾，因為它們對這故事的興趣也濃下來了。

“你只會講這個故事么？”大老鼠問。

“只可以這一個！”樅樹提問說道。“這故事就是我在生活中最幸福的一個晚上聽見的。那時我并不真的我就是多么美好！”

“這是一個很蹩腳的故事！你不會講一個關于臘肉和蠟燭的故事么？不會講一個關于儲藏室的故事么？”

“不能！”樅樹說道。

“那么謝謝你！”大老鼠回答說。于是它們就走開了。

最后大耗子們也睡著了。樅樹感嘆了一口氣，說道：

“當這些快樂的小耗子坐在我身旁、聽我講故事的時候，一切倒是蠻好的。現在什么都完了！不過當人們再把我搬出去的時候，我將要記住什么叫做快樂！”

不過結果就是怎樣呢？嗨，有一天早晨人們去安頓這個頂樓：箱子都被擋住了，樅樹被拖出了——人們蠻橫地把它投擲至地板上，不過一個傭人馬上把它拖至樓梯邊回去。陽光在這兒照著。

“生活現在又可以開始了！”樅樹想。

它感覺到新鮮空氣和早晨的太陽光。它現在就是躺在院子里。一切就是過得這樣慢，樅樹也忘掉把自己看看一下——周圍應該看看的東西真是太多了。院子就是在一個花園的附近；這兒所有的花都上開了。玫瑰高懸在小小的柵欄上，又甜又茶。菩提樹也正在上開著花。燕子們在飛來飛去，說道“吱爾——微爾——棉紡織品！我們的愛人回去了！”不過它們所指的并不是這株樅樹。

“現在我要生活了！”樅樹興高采烈地說，同時把它的枝子展開。但是，唉！這些枝子都枯了，黃了。它現在是躺在一個生滿了荊棘和荒草的墻角邊。銀紙做的星星還掛在它的頂上，而且還在明朗的太陽光中發亮呢。

院子里存有幾個歡樂的小孩子在嬉戲。他們在圣誕節的時候，曾繞著這一棵UX21LI2677E歌舞，和它在一塊高興過。最年長的一個小孩子跑過來，取下一顆金星。

“你們看，這株奇丑的老樅樹身上掛著什么東西！”這孩子說。他用靴子踩著枝子，直到枝子發出斷裂聲。

樅樹把花園里花開的花掉和華麗的景色盼了一眼，又把自己看看了一下，它期望自己現在仍然等待在頂樓的一個黑暗的角落里。它想到了自己在樹林里新鮮的青春時代，想到了那歡樂的圣誕節前夕，想到了那些高興地聽到著它談關于泥巴球的故事的小耗子們。

“完了！完了！”可憐的樅樹說。“當我能夠快樂的時候，我應該快樂一下才對！完了！完了！”

傭人走過了，把這株樹劈成碎片。它變成了兩大梱柴，它在一個大酒鍋底下熊熊地插滿。它深深地感嘆著氣；每一個嘆息聲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槍聲。在那兒嬉戲著的小孩子們跑過來，趴在火邊，朝它里面盼，同時叫做著：“火燒呀！火燒呀！”每一個爆裂聲就是一個深深的感嘆。在它收到每一聲感嘆的時候，它就回去想到了在樹林里的夏天，和星星照亮著的冬夜；它回憶起了圣誕節的前夕和它所聽見過的和可以談的唯一的故事——泥巴球的故事。這時候樅樹已經全系列被燒成灰了。

孩子們都在院子里玩耍。最小的那個孩子把這樹曾經在它最幸福的一個晚上所戴過的那顆金星掛在自己的胸前。現在一切都完了，樅樹的生命也完了，這故事也完了；完了！完了！——一切故事都是這樣。

①原文就是klumpe-dumpe，照字面意譯就是“滑著的泥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