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聶隱娘》中的“隱”的特征

第34卷第10期

2021年05月May 2021

藝術科技

Vol.34 No.10

探究《聶隱娘》中的“隱”的特征

孫瑞

（，

南京林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江蘇…南京…210037）

摘要：《聶隱娘》出自唐代裴铏所著《傳奇》，中國古代文言紀實小說的第一部總集《太平廣記》將它歸為“豪俠”

一類，使其成為后世女俠小說的雛形。《聶隱娘》中的“隱”在全篇中蘊含著多層次的意義。本文從身份、性格、結局

等角度分析《聶隱娘》中“隱”的特征。

關鍵詞：唐傳奇；《聶隱娘》；“隱”；特征

中圖分類號：I207.41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0

0…引言默無聞，要么暴尸于市，購問莫知誰子。“刺客是要隱藏

唐傳奇作為真正具有現代意義的小說，有想象虛構，的，‘待在樹上’，一動不動，只有在出手殺人的那一刻，

有一定的創作目的，有篇幅較長、故事完整、情節曲折、人才飛身而出，事成身退，轉瞬即逝”。

物形象鮮明、文辭華艷等特點。唐傳奇記述了各種各樣“貫穿《聶隱娘》全文的是感情上的收斂與克制。

的人情世故，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多角度、多層次地反聶隱娘并非完全不言不語，卻總是給人‘不響’之感。”

映了唐代的社會的風貌。唐代裴铏所著的《傳奇》中的‘不響’是不表現作者的個人態度，并且將沉默所帶來“

名篇《聶隱娘》講述了魏博大將聶鋒之女聶隱娘幼年時的無限的想象空間交給讀者。”聶隱娘初歸家時，家人

被一女尼用秘術擄走，并教以劍術和道法，五年后送還其問其所學，她說：“初但讀經念咒，余無他也。”父親不信，

家。魏博主帥知曉聶隱娘身懷絕技，因與陳許節度使劉又懇切地問她，她也沒有任何隱瞞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

昌裔不和，便命聶隱娘刺殺劉昌裔。聶隱娘卻轉而投靠經歷。而她的坦誠讓父親十分畏懼，“后遇夜即失蹤，及

了劉昌裔，并幫他解決了精精兒和空空兒的暗殺，劉昌裔明而返”，讓父親更不敢過問她，但也不敢憐愛她。這種

入覲后，聶隱娘選擇離去。劉昌裔死后，聶隱娘趕到京城，身懷高超絕技類似“隱”表面上是聶隱娘能白日刺人，

并在其靈柩前痛哭，在蜀棧道勸告其子避禍，最后歸隱而于隱身之術的隱，“一個是未入世俗前所生活著的純凈

去。《聶隱娘》作為《傳奇》中較為出名和典型的一篇的環境，一個是進入世俗之后所充斥著封建禮教的大環

故事，用短短千字刻畫出了一個隱忍孤獨俠義的女刺客境”，實際上是指她走出純凈自然的環境，隱于充斥著

形象。一個“隱”字貫穿全篇，奠定了全文的基調，并隱世俗禮教的封建環境的隱。“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林”，

含著萬千意蘊。她雖身處世俗中，卻已與世俗割裂，無法回歸。這是她身

1…身份之“隱”——隱藏為一個女刺客必須要學會的隱藏與孤獨。

從聶隱娘的身份來說，雖然《太平廣記》將她歸為2…性格之“隱”——隱忍

后世也普遍認為聶隱娘是一個俠女，但聶從聶隱娘的性格來說，一方面她受到身份的限制，必“豪俠”一類，

隱娘并非一開始就是一個俠女，她成為俠女的契機是叛須學會隱忍和克制，以等待最佳時機，另一方面也與她從

魏博大將而助陳許節度使劉昌裔。所以在擁有俠女的身小被女尼帶入寂靜之處修行的成長環境有關。在小說中，

份之前，她首先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女刺客，“遂白日刺其大部分人物的情緒都十分飽滿明顯，以聶隱娘的父親聶

人于都市，人莫能見”。鋒為例，有“鋒大怒，叱尼”“鋒大驚駭”“父母每思之，

西漢史學家司馬遷所著的紀傳體通史《史記》，分別相對涕泣而已”“鋒聞語甚懼”等描述，其情緒被寥寥數

用《刺客列傳》和《游俠列傳》記載了當時刺客和游俠語表露得十分清晰。聶鋒會憤怒、驚駭、思念、畏懼，而聶

的行徑。《游俠列傳》記述了漢代著名俠士的事跡。朱隱娘的情緒并沒有過多地表露出來，隱忍和克制貫穿始

家散財救濟俠士，郭解施恩于人聲望極高，太史公將此終，她很少有真情流露的時刻，甚至有些冷淡。雖然聶隱

類人歸為《游俠列傳》中，意在頌揚“其行雖不軌于正娘的大部分真實情緒都被她隱藏了起來，但還是可以從

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其行為模式上窺得一二。

困厄。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蓋亦有聶隱娘在一次刺殺有罪大僚的行動中，因見其逗弄

足多者焉”的精神。而在《刺客列傳》中，曹沫執匕一小兒而不忍下手，被女尼斥責：“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人，

［1］

首劫齊桓公，專諸擘魚以首刺王僚，豫讓欲刺襄子，聶政先殺掉他心愛的事物，然后再處決他。”從這個事件可以

刺韓相，荊軻刺秦王。雖然這些刺客或因大義，或因報知窺見聶隱娘內心深處的不忍和慈悲，“聶隱娘有獨特的

遇之恩而進行刺殺活動，但他們從本質上來說都是一個俠義情懷，她所信奉的仁義、善惡觀念和她所具備的‘俠’

刺客。后世將他們統稱為“俠客”，因為他們身上體現出的情懷更勝過她對‘武’的追求”，這也為她后來叛魏

了儒、墨、道多重的精神特征，即展現出了儒家積極入世博大將而助劉昌裔埋下了伏筆。但在前期，她還是一個

的情懷，體現出了墨家扶弱鏟強的處世方式和舍生取義、純粹的女刺客身份。被女尼斥責后，聶隱娘拜謝了女尼，

自我犧牲的利他精神，且具有道家自在清凈的性格特點。選擇隱忍不發，壓抑自己心中的“俠義”。

但司馬遷在《史記》中將他們歸為兩類人，足以體現身聶隱娘的婚姻也體現了她性格上的隱忍冷淡，并表

份對其人格特征的重要影響。現出了唐朝人的“自由意識和生命意識”，體現了女性

從侯孝賢對電影《刺客聶隱娘》的命名可以看出其在封建禮教的男權主義下的欲望渴求及對門第婚姻的反

對聶隱娘身份的偏向性，他曾在不同場合多次強調“俠抗，沖破了“女性在‘三綱五常’‘三從四德’等禮教綱

客”與“刺客”的分別，刺客在隱而俠客在顯。俠客可常的束縛下，飽受父權壓迫”的困境。當時正巧碰上

以在母親死后“自遠方送喪蓋千乘”，而刺客之死要么默磨鏡子的少年上門來，聶隱娘說：“這個人可以當我的丈

-0127-02

［2］

［3］

［4］

［5］

［6］

［7］

［8］

127

藝術研究

夫。”并且告訴了自己的父親聶鋒，聶鋒不敢不順從聶隱色彩。

娘的意愿，便把她嫁給了磨鏡少年。表面上看，聶隱娘選4…結語

擇丈夫的過程十分隨意，但這體現出了女性“已不再是《聶隱娘》全篇充滿了“隱”的色彩，從身份上來說，

男性的附屬品，因為她們也覺醒了自己所擁有的獨立意聶隱娘作為女刺客，必須學會隱藏與忍受孤獨；她的職業

識和選擇能力”。磨鏡少年除了會磨鏡以外其他什么性質和要求也影響到了她的性格，使她成為一個隱忍而

［9］

也不會，連射鵲也射不中，但聶隱娘卻能一擊即中。女強又克制的人；而她最后的隱逸結局，也正好照應了她名字

男弱的關系雖打破了男尊女卑的家庭觀，但也看不出聶中的“隱”。由此可見，“隱”是《聶隱娘》最顯著又最

隱娘對自己隨意擇取的丈夫有什么感情，與后世俠女“自獨特之處。

我犧牲、不愛其軀的俠義精神”大不相同。然而，聶

［10］

隱娘不愿跟從劉昌裔入朝覲見時，性格冷淡的她卻對劉

昌裔提出了一個要求，“自此尋山水，訪至人，但乞一虛［1］…司馬遷.史記［M］.上海：中華書局，2006：3865.

給與其夫”，劉昌裔答應了。聶隱娘在故事的最后為自己［2］…豆耀君.青鸞舞鏡：侯孝賢電影中的孤獨與悲憫［J］.

存在感并不強的丈夫求得了一個閑職，由此也可以看出

她隱藏在冷淡外表下的溫情與真情。［3］…李嬌.《聶隱娘》的晚唐意蘊［J］.美與時代（下），

聶隱娘首次表露出強烈的情緒是在劉昌裔死后，她2017（11）：75-76.

鞭撻著驢子趕到京師，在劉昌裔的靈柩前痛哭離去，并在［4］…周欣葉.不同時代下的上海底色——以金宇澄《繁

蜀棧道遇劉昌裔之子劉縱時出語讓他避禍。這些看似不

符合出世之人的行為舉止，卻讓我們在隱與不隱的矛盾2021（04）：104-105.

中，得以窺見聶隱娘隱藏著的俠義精神與報恩之心。［5］…徐菲.淺析《聊齋志異》中嬰寧的人物形象［J］.漢

3…結局之“隱”——歸隱

在故事的最后，聶隱娘選擇了“尋山水，訪至人”“沉［6］…梁延芳.從“詩意武俠”看電影《刺客聶隱娘》的東

醉而去”的隱逸生活。“古人講究文以明道，文以載道，

文人墨客們在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詩文作品當中體悟儒［7］…顧雯清.論《搜神記》人鬼戀故事的思想內涵［J］.

家和道家思想，在進行創作時，自然而然地將這些他們認

同的思想融入創作的文章當中”。“文學是由人創造［8］…翟佳爾.淺析《聊齋志異》中的悍婦形象［J］.漢字

［11］

出來的”，這意味著“作者所處的社會環境將潛移默

［12］

化地影響文學作品的創作”。如《紅樓夢》一般，“文［9］…蘇盛祺.《聊齋志異》“狐嫁士人”故事中的狐女與士

［13］

學作品中看起來怪誕、神秘的現象其實都是加上了作者

主觀印象的對社會生活的反映”。文學藝術創作者的［10］…浦景昀.論《聊齋志異》中的女性形象及蒲松齡的

［14］

靈感一般來自社會現實，所以他們的所思所想在一定程

度上都會在其創作的作品中展現出來，唐傳奇便是文學［11］…沈嘉欣.從《搜神記》、《閱微草堂筆記》看志怪小

藝術創作者們從“廣大的民間的文學中獲得啟發的同時，

充分發揮自己的才情創作而成的”，以“顯示作者借［12］…張靜怡，張韻.唐、宋傳奇中女性形象對比研究［J］.

［15］

助文學反抗黑暗社會的不懈斗爭”。如此一來，文學

［16］

作品就像一面鏡子，反映現實狀況，還原了當時百姓的思［13］…張靜怡.搜神記《李寄》中李寄人物形象及內涵的

想與生活態度，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了平民和士人階層

的思想變化：渴望擁有一個和諧穩定的社會。［14］…劉佳.淺析《紅樓夢》中“夢”的情感取向和細節

在中晚唐戰亂頻繁、藩鎮割據的大背景下，“道教

盛行，儒學退守，傳統的封建思想被這一股新的風氣沖［15］…蘇盛祺.論《聊齋志異》“狐嫁士人”故事的民間

淡”。儒家積極入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

［17］

大丈夫理想已瀕臨崩潰，人們更愿意相信道家追求瀟灑［16］…楊廣承.論金宇澄長篇小說《繁花》中的女性形象

自在、遵循內心、簡單自然的思想，并將自己的愿望寄托［J］.青年文學家，2018（27）：60-61.

于聶隱娘這類道俠身上，入世可除奸佞，避世可求清凈，［17］…馬琨翔.淺析《世說新語》中女性形象及其存在意

又具有功成身退的隱“既體現了救世濟民的入世情懷，

逸思想”。“儒家在道家面前，現實在虛無面前的式［18］…肖佳琳.唐代道教視野下的女俠——以聶隱娘為例

［18］

微”，使道教的盛行成為人民在困苦中尋求解脫的精［J］.泉州師范學院學報，2019，37（05）：53-57.

［19］

神道路。“道家文化重視虛靜、玄鑒的審美心境，主張人［19］…基語馨.《桃花扇》悲劇溯源——淺談“陰陽”二元

應當改變心境，進入自然與逍遙的生活狀態”，回歸道

［20］

家精神上所講的清凈自然。［20］…任安靜.探析儒家文化與道家文化中的美學思想

劉昌裔之子劉縱在蜀棧道遇見聶隱娘時，她“貌若［J］.美術教育研究，2020（19）：54-55.

當時”。“在古代，在壽命的長短上，人們希望長生不老，［21］…朱新雨.探究唐傳奇中文士形象的思想內涵［J］.

永久享受生命中的美好。在身體功能上，人們期盼能夠

不生病，健康快樂地生活。”這也反映了當時的人們

［21］

對得道成仙的期盼，對死亡的恐懼和對長生不老的渴望。

聶隱娘的結局既照應了名字里的“隱”，隱隱透出一種命

定的色彩，同樣體現了道家的隱逸思想，為其增添了神秘

128

參考文獻：

電影文學，2020（16）：63-68.

花》和張愛玲《傾城之戀》為例［J］.漢字文化，

字文化，2020（20）：65-66.

方美學意蘊［J］.視聽，2021（04）：99-100.

漢字文化，2020（22）：42-43.

文化，2020（07）：56-57.

人形象分析［J］.漢字文化，2020（20）：63-64，69.

女性觀［J］.漢字文化，2020（12）：55-57.

說的教化色彩［J］.漢字文化，2020（14）：32-33.

漢字文化，2020（S2）：48-49，83.

探析［J］.漢字文化，2020（07）：41-42.

伏筆［J］.漢字文化，2020（08）：100-101.

故事母題［J］.漢字文化，2020（19）：51-52，64.

義［J］.漢字文化，2020（18）：66-67.

性模式的運用［J］.漢字文化，2020（12）：49-50.

漢字文化，2019（15）：40-41.

作者簡介：

孫瑞（2001—），女，江蘇泰州人，本科在讀，研究

方向：古代文學、唐傳奇。

指導老師：吉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