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龍原道原文及翻譯

2024年1月12日發(fā)(作者：描寫老師作文)

《文心雕龍卷一?原道》原文及譯文

文之為德也大矣，與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仰觀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惟人參之，性靈所鍾，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傍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至于林籟結(jié)響，調(diào)如竽瑟；泉石激韻，和若球锽：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fā)則文生矣。夫以無識之物，郁然有采，存心之器，其無文歟？

人文之元，肇自太極，幽贊神明，《易》象惟先。庖犧畫其始，仲尼翼其終。而《乾》、《坤》兩位，獨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若乃《河圖》孕八卦，《洛書》韞乎九疇，玉版金鏤之實，丹文綠牒之華，誰其尸之？亦神理而已。

自鳥跡代繩，文字始炳，炎皞遺事，紀在《三墳》，而年世渺邈，聲采靡追。唐虞文章，則煥乎始盛。元首載歌，既發(fā)吟詠之志；益稷陳謨，亦垂敷奏之風(fēng)。夏后氏興，業(yè)峻鴻績，九序惟歌，勛德彌縟。逮及商周，文勝其質(zhì)，《雅》、《頌》所被，英華曰新。文王患憂，繇辭炳曜，符采復(fù)隱，精義堅深。重以公旦多材，振其徽烈，剬

詩緝頌，斧藻群言。至若夫子繼圣，獨秀前哲，熔鈞六經(jīng)，必金聲而玉振；雕琢性情，組織辭令，木鐸啟而千里應(yīng)，席珍流而萬世響，寫天地之輝光，曉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風(fēng)姓，暨于孔氏，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shè)教，取象乎《河》、《洛》，問數(shù)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察人文以成化；而后能經(jīng)緯區(qū)宇，彌綸彝憲，發(fā)揮事業(yè)，彪炳辭義。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旁通而無滯，日用而不匱。《易》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贊曰∶

道心惟微，神理設(shè)教。光采元圣，炳耀仁孝。

龍圖獻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

譯文：

文章的（之能顯現(xiàn)"道"的）詳細屬性是極廣大的，是與天地并生共長的。（這話）怎么講呢？（天地生成時）就有了深清色和黃色一同表現(xiàn)，就有了天方地圓的形體之分。日頭與月亮像重疊的璧玉，垂在天上，以顯示其美化天空的形象；山嶺與河流像絢爛的錦繡鋪在地上，以顯現(xiàn)其條理大地的形象；這大概是自然的文章吧？仰觀天空日月散射著光芒，俯瞰大地河山現(xiàn)著文彩；高低有了必定的地址，天地

兩儀就（這樣）產(chǎn)生了；只有人與天地合而為三，這就是所說的"三

才"了。人是"五行"生成的靈秀，實在是天地的心靈，有了心靈，就有了語言，（有了語言）文章就跟著明理解白地出現(xiàn)了，這是自然的道理啊！

推及至萬物，動物植物都有文彩：龍鳳以彩色的花紋表現(xiàn)出吉祥，虎豹以鮮亮斑斕的紋理凝結(jié)成雄姿；云霞變換設(shè)色，超出了畫工的妙筆揮灑；草木開花，不用待匠人的奇思妙手。這些難道是外面加給的修飾？（其實）不過自然形成的啊！至于風(fēng)吹樹林的聲響，音調(diào)諧暢，像是吹竽彈瑟：泉水激石的聲音，清韻友善，像是擊磬敲鐘：所以形成了形體就構(gòu)成了文理，發(fā)出了聲音，就產(chǎn)生了韻律。那些無知的物體都有豐盛的文彩，存心靈思想的人怎么能沒有文章呢！

人類文章肇始于天地未分時的混沌的元氣，深明這個奇妙的道理的，最初是《易經(jīng)》的象辭。伏羲氏最早畫八卦，孔子最后寫了《十翼》。而對《乾》、《坤》兩卦，（孔子）單獨地以《文言》來解說。（可見）語言需要有文采，也是天地的本心啊！至于說《河圖》包括著八卦的符號，《洛書》里包括著九類治國的方略，玉版上刻著金字，綠筒上雕著紅字，是誰主持的呢？是神明在管理罷了！

自從文字取代了卻繩記事，文字（的作用）才開始彰顯。神農(nóng)、伏羲的聽聞遺事，記錄在《三墳》里面，而年代太長遠了，那些聲音文采已沒法追蹤。唐堯、虞舜時的文章，就蓬勃興旺起來了。（作為）天子的舜開始唱出了"元首"之歌，就已經(jīng)抒發(fā)了自己的情志；伯益、后稷呈獻建議，也垂示了陳奏進言的風(fēng)氣。夏禹流行，（獲得的）事

業(yè)偉績成就巨大，各種事情都次序漸進，遇到了歌頌，善事成就更多

了。到了商代、周朝，文采（更加）豐富，賽過了（此前的）簡單質(zhì)

樸，《雅》、《頌》之歌影響所及，漂亮的辭采日日更新。周文王在

患難的憂愁之中，制作的卦、爻辭，絢爛鮮亮，既有文采又委宛隱喻，

意義精深。再加周公旦多才多藝，弘揚了（文王的）豐功偉業(yè)，創(chuàng)作

了詩歌，輯錄了《周頌》，更正修飾了各種文辭。到孔子繼承（以前

的）賢人，又單獨超出了先哲，他整理編訂了《六經(jīng)》，必定要像（奏

樂時）開端打鐘結(jié)束擊磬那樣有頭有尾，集其大成；他（屢次）思索

《六經(jīng)》（所表達）的思想情性，（認真）組織（漂亮動人的）語言

辭令（去表現(xiàn)），（《六經(jīng)》的）教化就像鈴聲起而四方應(yīng)那樣遠及

千里，就像珍饈異味那樣千古流傳，世代響應(yīng)，它描述了天地間的精

華，開啟了人民的聰理智慧。

從封氏的伏羲，到孔氏的孔子，伏羲（畫卦）創(chuàng)立了典則，孔子論述其意義，沒有不依據(jù)自然之道的精神來鋪寫文章，研究奇異的道理來推行教化，從《河圖》、《洛書》里獲得準則，用蓍草、龜殼來占卜探聽命運的術(shù)數(shù)，觀察天地萬物的紋理以窮盡研究（自然的）變化，觀察古人的文章來成就人事的教化；而后才可以治理天下，精曉（自然界的）所有的不變的法規(guī)，使事業(yè)發(fā)展壯大，使（文章的）辭采煥發(fā)光明。所以知道自然之道因賢人的文章而流傳，賢人用文章來說明自然之道，（使得自然之道）四周通暢而沒有阻攔，日日運用而不會缺少。《易經(jīng)·系辭上》說："能煽惑天下的能力存在在文辭之中。"文辭之所以能煽惑天下，乃是因為它是自然之道的文章啊！

總結(jié)說：自然之道是精深奇妙的，可用這神妙的自然之道來睜開教化。前代的賢人彰顯了這自然之道，說了然仁孝的人事倫理。（賢人之所以可以這樣，就是因為）賢人觀察了龍獻的《河圖》、龜呈的《洛書》所表現(xiàn)的（自然之道的）形態(tài)和容顏，又觀察天文，寫成文章，讓人民來效法。

提示：

《原道》篇論述了文章的實質(zhì)，道與文的關(guān)系：道是文的內(nèi)容，文是道的表現(xiàn)手段。天地萬物都有“文”，作為萬物之靈的人自然也有“文”，人之文就是用言辭寫出來的文章。看來，劉勰主張文要表現(xiàn)自然之道，此后的"文以載道"的看法與此有源流關(guān)系了。

《文心雕龍卷二?徵圣》原文及譯文

夫作者曰圣，述者曰明。陶鑄性情，功在上哲。夫子文章，可得而聞，則賢人之情，見乎文辭矣。先王圣化，布在方冊，夫子風(fēng)采，溢于格言。是以遠稱唐世，則煥乎為盛；近褒周朝，則郁哉可從：此政化貴文之征也。鄭伯入陳，以文辭為功；宋置折俎，以多文舉禮：

此事跡貴文之征也。褒美子產(chǎn)，則云“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暢聊君子，則云“情欲信，辭欲巧”：此修身貴文之征也。然而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辭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

夫鑒周日月，妙極機神；文成規(guī)矩，思合符契。或簡言以達旨，或博文以該情，或明理以立體，或隱義以藏用。故《春秋》一字

以褒貶，《喪服》舉輕以包重，此簡言以達旨也。《邠詩》聯(lián)章以積句，《儒行》縟說以繁辭，此博文以該情也。書契決斷以象夬，文章昭晰以象離，此明理以立體也。四象精義以曲隱，五例微辭以婉晦，此隱義以藏用也。故知繁略殊形，隱顯異術(shù)，抑引隨時，變通適會，征之周孔，則文有師矣。

是以論文必征于圣，窺圣必宗于經(jīng)。《易》稱“辨物正言，斷辭則備”，《書》云“辭尚體要，弗惟好異”。故知正言所以立辯，體要所以成辭，辭成無好異之尤，辯立有斷辭之義。雖精義曲隱，無傷其正言；微辭婉晦，不害其體要。體要與微辭偕通，正言共精義并用；賢人之文章，亦可見也。顏闔認為∶“仲尼飾羽而畫，徒事華辭。”雖欲訾圣，弗可得已。然而圣文之雅麗，固銜華而佩實者也。天道難

聞，猶或鉆仰；文章可見，胡寧勿思？若征圣立言，則文其庶矣。

贊曰∶

妙極生知，睿哲惟宰。精理為文，秀氣成采。

鑒懸日月，辭富山海。百齡影徂，千載心在。

譯文：

能創(chuàng)作的人叫"圣"，能論述的人叫"明"。以述作來陶冶人的性情，古代的圣賢有很大的成就。子貢說他老師關(guān)于《詩》《書》《禮》《樂》的論述，可以耳聞目睹。那么，孔子的見解，是經(jīng)過文辭表達出來了。

古代圣王的訓(xùn)示，都記錄在典冊里面；孔子為人的風(fēng)采，都洋溢在他的格言之中。同時孔子關(guān)于太古，便稱述了唐堯時代，認為文學(xué)昌明，光芒絢爛；關(guān)于近代，便歌頌了周朝文化，認為豐富多采，可以汲取。這些都是在政治教化方面看重文學(xué)的明證。春秋時鄭簡公攻進陳國，被晉國詰責(zé)，子產(chǎn)便靠辭令而立下了偉績。宋平公以盛大的宴會款待貴賓，因為賓主講話富裕文采，孔子特別叫弟子把此次宴享之禮，記錄下來。這些都是在歷史事實方面看重文學(xué)的明證。孔子贊嘆子產(chǎn)，便說他"不僅好用語言充分地表達了自己的思想，并且還可以用文采充

分地修飾了自己的語言"。孔子暢聊有才德的人，便說"感情要求真實，語言要求奇妙"。這些都是在個人修養(yǎng)方面看重文學(xué)的明證。這樣看

來，要求思想深刻而語言漂亮，感情真實而辭句奇妙，是寫文章的金科玉律了。

賢人能全面觀察日月山川的奇妙，深入研究自然萬物的秘奧，使文章成為典范，思想符合客觀的實質(zhì)。他們的著作，有的是用簡潔的語言來說明要旨，有的是用詳細的文字來充分表情達意，有的是用明顯的道理來建立文章的主體，有的是用曲折的意思來背后發(fā)揮作用。像《春秋》用一個字來夸獎或貶抑，《禮記》用輕的喪服來概括重的喪服：這些都是用簡潔的語言來說明要旨的例子。《詩經(jīng)·豳風(fēng)·七月》里貫聯(lián)了好些章節(jié)，組織了好多詞句，《禮記·儒行》里用上了豐縟的說明和繁富的文辭：這些都是用詳細的文字來充分表情達意的例子。有些文字像夬卦那樣斬釘截鐵；有些文章像離卦那樣理解透切：這些都是用明顯的道理來建立文章主體的例子。《周易》中的四種卦象，

義理精深，意思委宛；《春秋》的五種記事條例，文辭奇妙，語氣委宛：這些都是用曲折的意思來背后發(fā)揮作用的例子。可知文章的表現(xiàn)手法，有詳細和簡單的不一樣，也有顯豁和委宛的差別；得跟著不一樣的狀況而加以壓縮或引申，依據(jù)不一樣的條件而變通交融。把周公、孔子的著作來作為檢驗的標(biāo)準，從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就算找到老師了。

所以議論為文，必定要以賢人的著作作為檢驗的標(biāo)準；窺測賢人，必定要以經(jīng)書作為學(xué)習(xí)的模范。《周易》稱："分辨事物，得應(yīng)用規(guī)范化的語言，應(yīng)用明確的語言，說得就很充分了。"《尚書》說："語言祟尚表達要義，不在于好奇立異。"由此可知，應(yīng)用規(guī)范化的語言是為的達到鑒其余目的，表達要義是為的能構(gòu)成文辭。能構(gòu)成文辭，便沒有好奇立異的弊端；能達到鑒其余目的，則使用明確的語言就有了好處。雖則義理精深，意思委宛，也無傷于其為規(guī)范化的語言；雖則文辭奇妙，語氣委宛，也不阻礙它表達要義。表達要義和文辭奇妙可以一致，規(guī)范化的語言和義理精深可以并行。這些在賢人的文章里面也可以看到。顏闔認為，"孔子正如在天生漂亮的羽毛上，為了裝飾而再涂上彩色，只追求漂亮的辭藻。"固然想借此來詆毀賢人，但是辦不到的。因為依據(jù)上邊所說，賢人的文章既雅正又華美，原來就兼有漂亮的辭藻和充分的內(nèi)容的。自然之道難以掌握，還是有人去研究；文章不言而喻，為何反而不好好地思慮呢?假如能以賢人的著作為標(biāo)準來從事于寫作，那么，寫成的文章就差不多了。

總而言之：生而知之的賢人可以窮究妙理，因為他們賦有非凡的

才干。他們?yōu)榱吮磉_精妙之理而寫成了文章，憑著自己秀異的氣質(zhì)而

構(gòu)成了文采。他們的見解猶如日月高掛，他們的辭藻猶如頂峰大海中

豐富的儲藏。他們的一世好似太陽的影子一下就消失了，但他們的精

神卻萬古長青。

《文心雕龍卷三宗經(jīng)》原文及譯文

三極彝訓(xùn)，其書曰經(jīng)。經(jīng)也者，長遠之至道，不刊之鴻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參物序，制人紀，洞性靈之奧區(qū)，極文章之骨髓者也。皇世《三墳》，帝代《五典》，重以《八索》，申以《九丘》。歲歷綿曖，條流紛糅，自夫子刪述，而大寶咸耀。于是《易》張《十翼》，《書》標(biāo)七觀，《詩》列四始，《禮》正五經(jīng)，《春秋》五例。義既埏乎性情，辭亦匠于文理，故能開學(xué)養(yǎng)正，昭明有融。但是道心惟微，圣謨優(yōu)秀，墻宇重峻，而吐納自深。譬萬鈞之洪鐘，無錚錚之細響矣。

夫《易》惟聊天，著迷致用。故《系》稱旨遠辭文，言中事

隱。韋編三絕，固圣人之驪淵也。《書》實記言，而訓(xùn)詁茫昧，通乎

爾雅，則文意曉然。故子夏嘆《書》“昭昭若日月之明，離離如星斗

之行”，言照灼也。《詩》主言志，詁訓(xùn)同《書》，攡風(fēng)裁興，藻辭

譎喻，溫柔在誦，故最附深衷矣。《禮》以立體，據(jù)事制范，章條纖

曲，執(zhí)此后顯，采掇片言，難道寶也。《春秋》辨理，一字見義，五

石六鹢，以詳細成文；雉門兩觀，以先后顯旨；其婉章志晦，諒以邃

矣。《尚書》則覽文如詭，而尋理即暢；《春秋》則觀辭立曉，而訪義方隱。此圣文之殊致，表里之異體者也。

至根柢槃深，枝葉峻茂，辭約而旨豐，事近而喻遠。是過去者雖舊，馀味日新。后進追取而非晚，前修久用而未先，可謂太山遍雨，河潤千里者也。

故論說辭序，則《易》統(tǒng)其首；詔策章奏，則《書》發(fā)其源；賦頌歌贊，則《詩》立其本；銘誄箴祝，則《禮》總其端；記傳盟檄，則《春秋》為根：并窮高以樹表，極遠以啟疆，所以百家跳躍，終入環(huán)內(nèi)者也。

若稟經(jīng)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即山而鑄銅，煮海而為鹽也。故文能宗經(jīng)，體有六義∶一則情深而不詭，二則風(fēng)清而不雜，三則事信而不誕，四則義貞而不回，五則體約而不蕪，六則文麗而不淫。揚子比雕玉以作器，謂五經(jīng)之含文也。夫文以行立，行以文傳，四教所先，符采相濟。勵德樹聲，莫不師圣，而建言修辭，鮮克宗經(jīng)。是以楚艷漢侈，流弊不還，正末歸本，不其懿歟！

贊曰∶

三極彝訓(xùn)，道深稽古。致化唯一，分教斯五。

性靈熔匠，文章奧府。淵哉鑠乎，群言之祖。

譯文：

說明日、地、人的常常的道理的，這類書叫做“經(jīng)”。所謂“經(jīng)”，

就是永久的道理，不行改易的偉大教訓(xùn)。經(jīng)書取法于天地，征驗于鬼

神，追究事物的次序，從而制定出人類的綱紀；它們深入到人的靈魂

深處，并掌握了文章最根本的東西。三皇時產(chǎn)生了《三墳》，五帝時

出現(xiàn)了《五典》，又加上《八索》、《九邱》等古書；它們經(jīng)過長遠

的流傳而不清楚了，此后的著作愈來愈千頭萬緒。自從經(jīng)過孔子對古

書的整理，它們的精華都放射出光芒。于是，《易》的意義有《十翼》

來發(fā)揮，《書》中指出了“七觀”，《詩》里擺列出四部分作品，《禮》

明確了五種主要的禮儀，《春秋》中提出五種記事條例。所有這些，

在義理上既有陶冶性情的作用，在文辭上也可稱為寫作的典范；所以

可以啟示學(xué)習(xí)，培育正道，這些作用永久歷歷分明。但是自然之道的

基本精神十分奇妙，因為賢人的見解特別高明，加之他們的道德學(xué)問

也很高明，所以他們的著作就能深刻地表現(xiàn)自然之道。這就像千萬斤

重的大鐘，決不會發(fā)出渺小的聲音來。

《易經(jīng)》是特地研究自然的道理的，講得精深奇妙，可以在實質(zhì)中運用；所以《系辭》中說：《易經(jīng)》的意旨深遠，辭句有文采，說的話符合實質(zhì)，講的事理卻比較難懂。孔子讀這部書時，三次翻斷了系竹簡的皮繩，可見這部書是賢人高深真理的寶庫。《尚書》主若是記言的，不過文字不易理解；但如懂得古代語言，它的意義也就很理解了。所以子夏贊嘆《尚書》說：“它像日月那樣光明，像星斗那樣清楚。”這不過是說，《尚書》記的很清楚理解。《詩經(jīng)》主若是抒發(fā)生者思

想感情的，它的文字和《尚書》相同不易理解；里邊有《風(fēng)》、《雅》

等不一樣種類的詩篇，又有“比”、“興”等不一樣的表現(xiàn)方法，文辭華美，比喻曲折；諷誦起來，可以領(lǐng)悟到它溫柔敦厚的特點，所以它最能符合讀者的心情。《禮經(jīng)》可以建立系統(tǒng)，它依據(jù)各種事務(wù)來制定法度，此中的條款特別詳細周密；執(zhí)行起來，有明顯的成效；任意從中拿出一詞一句，沒有不是十分難得的。《春秋》這部書在辨明道理上，一個字就能顯示出贊嘆或責(zé)備來。比方關(guān)于“石頭從天上落到宋國的有五塊”、“六只鷁鳥退著飛過宋國國都”等記錄，是以文字的詳細來顯示寫作的技巧；又如關(guān)于“雉門和兩觀發(fā)生火災(zāi)”的記錄，是以擺列先后的不一樣來表示主次的意思。此中有些記錄，用委宛曲折、委宛隱蔽的方法寫成，那的確是相當(dāng)深刻的。總起來看，《尚書》的文字看起來仿佛古奧一些，只要找尋出所講的道理，還是易于意會的；《春秋》的文字很簡單理解，但要研究它的含義，卻又高深難懂。因而可知，賢人的文章豐富多采，文辭和內(nèi)容各有特點。經(jīng)書和樹木相同，根深抵固，枝大葉茂；文辭精練而意義豐富，所舉案例很平凡而所示意者卻很遠大。所以，過去的經(jīng)書歷時雖已長遠，但它們遺留下來的意義卻永久新奇。后輩的人向它們學(xué)習(xí)，一點不嫌太晚；前代學(xué)者用了許久，也其實不嫌過早。經(jīng)書的偉大作用，可以說像泰山上的云彩能使普天之下都下到雨，像黃河的大水可以使四周千里都獲取灌溉。

所以論、說、辭、序等體裁，都從《周易》開始；詔、策、章、

奏等體裁，都發(fā)源于《尚書》；賦、頌、歌、贊等體裁，都以《詩經(jīng)》

為本源；銘、誄、箴、祝等體裁，都從《禮經(jīng)》初步；紀、傳、盟、

檄等體裁，都以《春秋》為根本。這些經(jīng)書都為后輩建立了最好的榜

樣，替文章的發(fā)睜開拓了極為廣闊的領(lǐng)域。所以，在創(chuàng)作上聽任諸子百家如何馳騁活躍，歸根究竟總是超不出經(jīng)書的范圍。假如能依據(jù)經(jīng)書來擬定文章的格式，學(xué)習(xí)經(jīng)書中的詞匯來豐富語言，這就仿佛湊近礦山來煉銅，煎熬海水來制鹽。所以假如可以學(xué)習(xí)賢人經(jīng)典來寫文章，這類文章就能基本上具備六種特點：第一是感情深厚而不欺騙，第二是教訓(xùn)純正而不紛亂，第三是所寫事物真實而不虛妄，第四是意義正確而不歪曲，第五是風(fēng)格精練而不繁瑣，第六是文辭華美而但是分。揚雄用玉必雕琢而后才能成器作比喻，說明五經(jīng)里面也一定有文采。

人的道德決定著文章的利害，而道德又是經(jīng)過文辭表現(xiàn)出來的。孔子

用“文、行、忠、信”四項來教育學(xué)生，而把“文”放在首要地位；正如

美玉一定有精致的花紋相同，“文”是和其余三項相當(dāng)合的。后輩的人

在鼓舞道德、建樹功名上，都知道要向賢人學(xué)習(xí)，只有在文章的寫作

上，極少學(xué)習(xí)賢人的經(jīng)典。所以，楚國宋玉等人的作品就比較明媚，

漢代更出現(xiàn)了好多過分鋪設(shè)的辭賦。這類傾向更加展越嚴重。糾正這

種錯誤，使之回到經(jīng)書的正路上來，不就好了嗎？

總之，經(jīng)書上論述了天、地、人最常常的道理；要從這里汲取教訓(xùn)，便應(yīng)深深地研究經(jīng)書。它們本著一個總的教育目的，詳細進行教育則分為五經(jīng)。它們不但有培育人的精神的作用，并且是文章的巨大寶庫。經(jīng)書是這樣的精深和美好呵！真是全部文章的祖宗。

自《九懷》以下1，遽躡其跡2；而屈、宋逸步3，莫之能追。故其敘情怨，則郁伊而易感4；述離居5，則愴怏而難懷6；論山川，則循聲而得貌7；言節(jié)候，則披文而見時8。是以枚、賈追風(fēng)以入麗

9，馬、揚沿波而得奇10；其衣被詞人11，非一代也。故才高者菀其

鴻裁12，中巧者獵其艷辭13，吟諷者銜其山川14，童蒙者拾其香草

15。若能憑軾以倚《雅》、《頌》16，懸轡以馭楚篇17，酌奇而不失其真18，玩華而不墜其實19；則顧盼可以驅(qū)辭力20，欬唾可以窮文致21，亦不復(fù)乞靈于長卿22，假寵于子淵矣23。

文之為德也大矣，與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仰觀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惟人參之，性靈所鍾，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傍及萬品，動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至于林籟結(jié)響，調(diào)如竽瑟；泉石激韻，和若球锽：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fā)則文生矣。夫以無識之物，郁然有采，存心之器，其無文歟？人文之元，肇自太極，幽贊神明，《易》象惟先。庖犧畫其始，仲尼翼其終。而《乾》、《坤》兩位，獨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若乃《河圖》孕八卦，《洛書》韞乎九疇，玉版金鏤之實，丹文綠牒之華，誰其尸之？亦神理而已。自鳥跡代繩，文字始炳，炎皞遺事，紀在《三墳》，而年世渺邈，聲采靡追。唐虞文章，則煥乎始盛。元首載歌，既發(fā)吟詠之志；益稷陳謨，亦垂敷奏之風(fēng)。夏后氏興，業(yè)峻鴻績，九序惟歌，勛德彌縟。逮及商周，文勝其質(zhì)，《雅》、《頌》所被，英華曰新。文王患憂，繇辭炳曜，符采復(fù)隱，精義堅深。重以

公旦多材，振其徽烈，剬詩緝頌，斧藻群言。至若夫子繼圣，獨秀前哲，熔鈞六經(jīng)，必金聲而玉振；雕琢性情，組織辭令，木鐸啟而千里應(yīng)，席珍流而萬世響，寫天地之輝光，曉生民之耳目矣。

爰自風(fēng)姓，暨于孔氏，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shè)教，取象乎《河》、《洛》，問數(shù)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

察人文以成化；而后能經(jīng)緯區(qū)宇，彌綸彝憲，發(fā)揮事業(yè)，彪炳辭義。

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旁通而無滯，日用而不匱。《易》

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

贊曰∶道心惟微，神理設(shè)教。光采元圣，炳耀仁孝。龍圖獻體，龜書

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

馬虎：

文作為認識事物規(guī)律的表現(xiàn)極為廣泛！自有天地以來，就有文了。這是為何？混沌初開時，形成了天地，日月如璧，高掛于上，絢爛宇宙，錦秀河山，分布于下，頭頭是道。這即是自然的造化了，而文即今后而來。故“文之為德也，大矣。”仰觀天上漂亮之景色，俯視地上絢爛之風(fēng)光，天地高低的地址未然理解，“天”與“地”乃宇宙的兩個主體了。人們的思想達到認識天地及自然，造就了具聰慧才干者，構(gòu)成“三才者，天地人”，而人為萬物精英，擁有能動功能，足以認識天地，便成為主宰天地的核心角色，創(chuàng)立語言與文字，語言用于認識的最初交流，文字則用于認識的記錄——這就是“文學(xué)”了。這固然是自然的過程，但可推之于萬物，無論動物植物，都具文字之形。龍鳳以嬌艷的羽毛現(xiàn)瑞色，虎豹憑斑讕的文形成英姿。云霞之色，美好

如畫而非畫工點染；草木鮮花奇麗非凡而非織者加工。這些乃是自然文彩并不是人為掩蓋。林中萬籟音響，好似竽瑟相應(yīng)，泉石沖擊之聲，猶如鐘磬相和。所以具形體成文理；和聲響，成韻律。物類無知，斐然成章；有感情之人類，還沒有文乎？

人類文化的萌芽，始于初民社會。此后能論述其妙者，先推《易經(jīng)》

中的卦象。自伏羲作八卦始到孔子作《十翼》，對《乾》《坤》兩卦，

作《文言》止，能知言論有文采，此種文采，實是天地精神之反響了！

至于《河圖》孕充八卦之功，《洛書》醞釀“九疇”之力，玉版上鏤

刻豐富之圖形，青簡上書寫美好之文字，這些是誰創(chuàng)而出之呢？這無

非是自然點化罷了。因為鳥的啟示人類記事之文字逐漸完美，文字便

顯出其作用了；神農(nóng)、伏羲之事跡，記于《三墳》，而年代盲遠，其

文難考。唐堯、虞舜時的作文，蓬勃發(fā)展，舜作“元首”之歌，以抒

已情志；伯益與后稷與舜獻議，始開奏章陳詞之風(fēng)。隨之夏興，建豐

功之偉業(yè)，諸事合于道軌，歌頌?zāi)伺d，比之先代，成就顯大，德澤優(yōu)

厚。商與周時，文采華美比于簡單互相，又勝一等。《詩經(jīng)》的《雅》

《頌》而下，文采日異月新。文王憂囚之跡，創(chuàng)《周易》而光芒永存，

其《卦辭》《爻辭》文采華美，義理精深。繼之周公大才，展文王之

事業(yè)，而作詩歌，并繼先之大成，終成《周頌》，以自己之思想精理，

織就動人詞句。孔子承前啟后，故有一代啟示財之號，集鐘磬之聲，

制禮作樂，德化之意，遠及千里，延至萬代。這樣等等，前輩們集天

地之精華，來啟示人類的才干。（故有后輩言：為文者，當(dāng)以德載后

世也。即“文之為德也，大矣”）

從伏羲至孔子，《易經(jīng)》由伏羲開始畫卦，由孔子論述其義，都是依據(jù)自然道理及基本精神來寫成文章，都是以研究道之奇妙之理來進行教育的。古代的先哲們從《河圖》《洛書》中學(xué)到了研究的方法，對這些方法進行理解、整理后，用蓍草和龜甲來占問吉兇，憑觀察天文來研究萬物之變化，把學(xué)習(xí)古人的東西累積成為看法，去完成教化的任務(wù)。以后才能治理天下，制定常法，以促各業(yè)發(fā)展，宏揚古者的文辭與義理。據(jù)此，自然之道依賴賢人而留于文章之中，賢人經(jīng)過文章來說明自然之道，以使其到處通行無阻、日日用之不停。《易經(jīng)》云：能煽惑天下的，只在于文辭。文辭之所以能煽惑于下，是因其表現(xiàn)了自然之道，自然之道乃大道也。

故贊曰：道心惟微，神理設(shè)教。光采元圣，炳耀仁孝。龍圖獻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效。（道之精神奇妙，以此奇妙之理進行教育。太古賢人，講了然這樣的道理，以宣傳忠孝仁義。都源于龍馬獻《河圖》，龜靈呈《洛書》。仰觀天文，著成文章，天下之人照此行為）。

——基本上是易經(jīng)上的內(nèi)容。“道”自然規(guī)律，自然規(guī)律不易掌握，故“道心惟微”；“德”為思想成就，成就大則“文之為德也”。“道德”至宋時才作為“倫理”解說。所以《易》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后輩對老子道德經(jīng)之爭，是《道德經(jīng)》還是《德道經(jīng)》，各家說法不一。但是從“道生一、一世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來看，明顯是《道德經(jīng)》了。本篇之所以稱為“原道”，那還是《道德經(jīng)》。作者時代，平時將《易經(jīng)》《老

子》《莊子》稱為“三玄”。有人說這就是魏晉“玄學(xué)”，其實，據(jù)

此看來“玄學(xué)”并不是“玄”了，而是講究對自然規(guī)律的認識。由是觀

之，魏晉南北朝時期為何有文學(xué)的巨大成就，可能實質(zhì)狀況就在這

里了。故爾，好作一篇好文章來，還一定從認識論著手，不然下筆無

物，徒費功夫。流行的說法為“理論聯(lián)系實質(zhì)”。